逾越心思说出来,徐暖自己也难为情。
可此刻她觉得当务之急,是为自己刚才的唐突行为解释。
她弱声:“是因为药,我才、才对你有那种心思,希望你明白,别靠近我了,不然我、我……”
“靠边停车!”一道突兀的女声打断徐暖的自述。
徐暖大脑宕机两秒,怎么还有人?
她手指抠住西装翻领处往下压,露出一双杏眼。
能看见前排的女人清丽的侧脸。
女人再开口:“傅总,我坐后面来照顾徐小姐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傅迟拒绝。
他看向徐暖。
她睫毛扑闪两下,不动声色地缩进西装外套里。
现在,只剩两只被黑丝包裹的小腿在外面。
梁草收回视线,坐正。
刚才那句‘靠边停车’是梁草作为傅迟七年的助以来,第一次擅自、自主地做出命令。
结果……
其实无需深想,在傅迟‘不用’两个字并未出口时,车辆没有半点减速的痕迹就足以说明一切。
她的命令,得是作为他的传递,才是命令。
那是一条身份地位间,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她觉得今晚的自己,有点可笑。
觉得自己可笑的不止梁草,还有徐暖。
徐暖在发现车里还有旁人时,羞愧到心里不燥了,浑身也不痒了。
特别是那两句辩解。
——我快忍不住了。
——我控制不了。
她存了什么心思,忍不住什么,又控制不了什么,不言而喻。
得亏是因为喝了那种不三不四的药,也算是身不由己。
徐暖躲在暗处夹着尾巴装死,甚至默声念起佛经,是她儿时在姥姥跟前零零散散学的几句。
老人家曾经说过,念佛经可使人心平气和。
可她也太平和了,平和到睡着了,又或者不是睡着,是再次昏睡过去。
迷迷糊糊中,有很多动静,而徐暖彻底清醒时,是在医院。
她感觉手背微微刺痛,睁开眼睛,好几秒,才适应明亮的光线。
徐暖环顾四周,这是一间单人病房。
她躺在床上,而那个天仙似的男人站在床尾。
男人个高,比旁边那位年长的英国男医生还高出半个头。
两人正在对话。
徐暖的注意力都在男人身上。
纯白的房间,男人上身黑色针织衫,下身传统剪裁的暗色西装裤,如此简约无亮点的穿着,反倒突出肩宽、腰窄、腿长的优越身材比例。
大概天然去雕饰就这么个意思。
护士突然出声:“徐小姐醒来了。”
徐暖这才侧头,发现自己旁边半蹲着护士小姐,而她手背被刺了针头,在输液。
徐暖眼前黑了一瞬。
她怕针。
她立马移开视线,这时,她还想起前些日子徐霁的调侃。
——看见针就尿裤子的人……
徐暖庆幸,被扎针的时候并不清醒。
恍然间,医生和男人都到了病床边。
医生问了徐暖两个简单的问题,徐暖都摇头,医生这才带着护士离开。
静谧的空间,徐暖能听见自己并不平缓的呼吸声。
她也不敢直视旁边的男人,她眼睛睁一下,闭一下,到处转悠。
男人坐在床边的钢架椅子上,开口:“还好吗?”
徐暖嗓子干哑:“还…好。”
男人:“你现在还不能进水。”
“哦。”徐暖都怀疑这男人是不是会读心术了,她目光快速从男人脸上掠过,看向天花板,问,“我哥哥呢?”
“快到了,别着急。”他宽慰。
徐暖才不急,甚至荒谬的想,徐霁慢点来才好,她对他还有好多好奇呢。
徐暖眨巴两下眼睛,伸手拉了一下被子。
她单手,不太方便。
男人过来,俯身帮她提了一下被子,支起身子后,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,坐回椅子上。
动作自然妥帖。
徐暖在男人俯身过来时视线锁住他的脸,在他坐回椅子后,也没再收回。
她道谢:“谢谢。”
男人:“不客气。”
男人坐姿很好看,双腿微微分开与胯同宽,腰直肩展,右手轻握左手手腕,置于腹前。
只是坐在那儿,就幽淡典雅得如同不可亵玩的青瓷。
在这时,徐暖看见男人裤腿上格格不入的凌乱印记,想起自己在车上那几脚。
轻重她已经记不起来,可当时那样害怕,力气应该不算小。
徐暖拉了一下被子,遮住嘴,声音稍稍闷在被子里:“今天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男人:“徐小姐,不必客气。”
徐…徐小姐?
徐暖记得,车上他直唤她名字‘徐暖’来着,怎么突然生疏了?
断断续续回忆起车上的场景。
她蹙眉,也是,整个劝退的表现。
徐暖看一眼男人,主动问:“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?”
男人看着徐暖,眼神意味不明,并未作声。
徐暖不知道男人此刻在想什么,只想着是徐霁的朋友便也叫哥哥,她小声开口:“哥哥,你叫什么名字?”
这个称呼出来,傅迟微微埋头。
明亮的光线下,他眼镜镜片印上一道折光,徐暖看不见他神色。
半晌,他抬头,镜片上的折光消失,濡润的眼眸清晰。
他看着她勾了一下唇角:“忘记自我介绍了。”
他微点头的同时垂目一瞬,又抬眸,姿态有礼有节:“徐小姐,你好,我是傅迟。”
傅…
!
什么?!
他说什么?!!
傅迟!!!
徐暖思绪骤停,像电线短路似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。
可能她此刻的模样有些滑稽,傅迟失笑:“本以为你至少应该看过我的照片,知道我的模样。”
徐暖依旧懵着,不言。
傅迟又补了一句:“在车上时,也以为你是迷糊着才没认出我而已。”
静谧。
好一会儿,徐暖才勉强接上短路的思绪。
她目光在傅迟身上游离两圈,心里还是抗拒的。
他怎么能是傅迟呢?
他看上去也不老啊。
难不成会保养?
徐暖半天才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,或许笑得并不自然:“我…我…我……”
徐暖‘我’了半天,也没‘我’出一句完整话。
傅迟关心:“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徐暖就是尴尬,而且信息冲击让她根本找不到话题缓解此刻的尴尬,不过傅迟的关心倒是给了她思绪,她把问题丢回去:“我身体还好吗?医生有没有检查出来我被下了什么药?”
她还装作很揪心的模样。
傅迟微不可察地顿了半秒,看着她揪心的小脸,舔唇道:“不要担心,你只是轻微过敏。你对坚果过敏,还好误食的不多,输完液就没大碍了。”
只是过敏啊。
徐暖宽心地点头。
下一秒,她就像个被人捏住后颈的小鸡,然后又如同鸵鸟似的往被子里拱。
傅迟看她还在输液,怕她动了针头,站起身:“怎么了?”
没怎么,就是想死。这是徐暖没说出来的话。
但她是真的想死。
因为如果她没被下那种不三不四的药,那她在车上的那些话和行为,不就是她自个儿耍流氓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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